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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March 2007

Hilary Clinton and Barack Obama

不可靠的大脑
一 个女人,希拉里·克林顿宣布要竞选美国总统了,还有一个黑人,巴拉克·奥巴马。当政治评论家们——从东到西——煞有介事地评论两个不同寻常的候选人时,他 们讨论这两个人的政治见解、能力、背景和当前环境,但是有两个非常重要的话题,他们却假装不存在,或者不重要:美国人真的到了完全克服偏见,接受一个女总 统或者黑人总统的时候吗?人们不讨论这个,因为他们假装这种“政治不正确”的立场并不存在,事实上它依然是存在的,而且很重要。要不然,为什么支持希拉里 的调查对象里,女性比男性多出30%

不能责怪政治评论家,我们所有人的大脑都回避质疑那些它认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如果你为这些东西献出生命,热血沸腾,或者至少坚信不疑:自由主 义,为小布什,为巴勒斯坦,为简·方达或者胡志明,为改革或者不改革……所有人都坚信自己拥有正确的政治立场,你以为你的立场已经经过足够的考验,但是科 学家们说,我们的大脑其实是个制造偏见的复杂机器。

在去年的6月的《科学美国人》上,Michael Shermer写过一篇悲观的小文章,讨论这个问题。这个自称哪派也不跟从的自由派说,他观察了他在自由党和民主党两个阵营里的好朋友的表现,发现“不管 讨论的问题是什么,两方都同样相信所有的证据毫无疑问地证明他们自己的立场是对的。

“人类的理解力一旦接受了一个观点……就会把所有的东西都搜集来支持和同意这个观点。”

1620年,科学家弗朗西斯·培根就这么说过。现在,一 种利用磁共振成像仪(fMRI)进行的研究结果证明他是对的。磁共振成像仪可以显示大脑的哪个部位是信念偏见生成之处,它是如何在无意中、被情感驱动着运 作的。心理学家Drew Westen在Emory大学领导一个团队做的这个研究结果,在2006年人格和社会心理学协会年度大会上披露。在2004年的美国总统大选中,15个自 称为“强硬的”共和党男性和15个“强硬的”民主党男性接受了fMRI大脑扫描,接受扫描时,研究者给他们一些共和党候选人小布什和民主党候选人约翰·克 里发表的演讲——这些演讲很明显都是自相矛盾的。但是,在评判演讲的时候,共和党人对克里、民主党人对布什都一样的持批评态度,不过对本党候选人的错误却 轻易放过

神经图像上显示,大脑与逻辑推理最相关的部位非常安静;最活跃的部位却是处理情感的那个部位、与处理冲突相关的那个部位和负责判断道德可靠性的那个部位。而且,一旦被研究对象达成一个让他们情感上感到舒适的结论,他们大脑中与奖励和愉悦相关的部位也会变得很活跃。

除非我们在未来证明这些领域之间存在着无法探测的相关活动,目前的这个研究结果只能证明大脑在处理有关信念的信息时更注重的是情感和道德感的舒 适程度。这可以很好地解释为什么热衷于奢华生活的人总是不相信环保主义者提出的证据,为什么一些旅行者会在贫困的拉美国家看到遍地歌舞升平,而另一些看到 的则是其下的悲惨。同样是20年代的中国,罗素看到了脚夫的美丽微笑,而鲁迅狠狠讽刺了罗素,他认为西方人的自大和盲目使罗素对这些微笑“背后”的东西视 而不见。

但是,如果我们相信这是真的:大脑永远不会带我们接近真理,而只会领着我们在直觉和偏见的道路上一条路走到黑,这对人类文明的未来是多大的一个 打击!也许,陪审团永远不可能在审案时达到公正(那个长胡子的家伙看起来非常狡猾),CEO永远不可能对一个公司的运作真正了解(这些数据现在不好,但是 这不是我策略的错误),科学家永远不可能证明一个理论的正确性(我觉得这些数据足够了……),如果是这样,我们的文明难道不是在原地打转吗?

幸运的是,我们的大脑还知道,它自己不是完美的,它意识到一个自我监测的机制是多么重要。在科学实验中建立了严格的控制机制:在搜取信息 阶段,被研究者和研究者都不知道实验条件;研究结果在专业会议和严格审查的刊物上被讨论;研究必须在其他和最初实验者没有关联的实验室里重复做过;如有与 结论不符的数据,必须包括在论文之中。同事之间保持怀疑态度是受到鼓励的。非同寻常的声明需要非常的证据来证明。现代文明之所以能够比前工业时代的文明更有效地改善人类生活,根本原因就在于它有一个有效的校正系统,这个系统通过结合诸多大脑的力量,尽可能地避免了单个个体的弱点。

如果不采用这个经常令我们不舒服的校正系统,那么在任何时候,我们的大脑都会轻易引导我们走向歧途。无论是在革命年代那些莫名奇妙的争鸣,还是 在当下互联网上各说各话的辩论当中,我们所看到的惊人的幼稚、混乱和短视狭隘,都出于同样的原因:首先,辩论者的知识体系非常可怜,其次,他们拒绝聆听, 拒绝建立一个共同的、经得起检验的知识体系。所以,辩论变成了孤独的、类似于梦呓那样的东西,丝毫不能增进人们对事物的了解。

我们对现代科学的信仰是有道理的,因为它是最严格、也最易于操作地防止偏见的一个系统。那么在社会生活的其他方面,我们难道不需要如此吗?经济 学家的理论,一个市长的结论,CEO的新政策,法官的判决……如果我们没有一套制度对社会运作的各个机制进行审视,而只依赖于这些机制的自律,它注定会充 满错误,而错误很容易自我复制并且扩散。在回顾各个国家和时代历史时我们很容易发现:当领导者不容忍怀疑时,他领导的机构就问题丛生,易于倾覆。不过在任 何时代,有些大脑都拒绝承认这个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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